师兄,请下凡_分卷阅读_178
  东华勉强一回思,脸色更难看了。
  自身尸瞧见东华红一阵白一阵的脸,笑的更开:“可惜师尊老了,领会不来玄天那小子的意趣。不过徒弟你放心,你光着身子哭的模样,师尊不会说给别人知道的。”
  “住口!”东华忍无可忍的吼了出来,恼羞成怒到了极点,使得他的眼眶有些泛红。
  就算是天河之畔被人质问,也只是空口无凭的污蔑,他尚有几分风度可言。但此时他是无论如何也端不下去了,人家都把他最狼狈之态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,就算说的再过分他也无言以对。
  东华转过身去,面对一尘不染的冰墙,闭起眼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。
  “嗬,生气了。”自身尸心情愉悦的在原地来回踱步,等东华的肩膀颤动的不是那么厉害了,他才停下来,轻声问,“是不是觉得很丢人,很恼怒,颜面被折损到不能再折损?”
  东华神智稍稍恢复些,心想此间不过只有自身尸一个人,纵然他知道又如何。待捣毁了他这巢穴,说不定他的灭世大业就会被重创,很快就会覆灭。到时候,还有谁再拿这个嚼舌根?
  “师尊倒觉得……”自身尸笑容可掬,自顾自的说着,“可以再折损一些。”
  东华还没品出他话里的意思,就听见自身尸将手一拍,这隧道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出来。
  东华猛然睁开眼,稍微舒展下来的眉心,立时又拧在一起。
  只听自身尸笑了一声,问:“都听见了?”
  那人也笑了一声,回答的十分响亮:“道祖,小仙全听见了,一字不漏。”
  此时灵力被缚神锁压制,东华只觉得来人声音有些熟悉,却感知不出是谁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转过身,在看见对方后,目光更冷了:“你丢下那些仙友不管,于心何忍?”
  来人正是临阵逃脱的陈主簿,他手中还牵着一只青鸾。听见东华质问,他一袖子抽在青鸾身上,喝道:“滚下去。”
  青鸾吓得缩了缩脖子,却没敢往一旁躲,慌忙收起翅膀,挪到墙角窝着去了。
  东华认得,这只青鸾正是曾经赤璃的挚友。此时她大抵是因为许久没有进食,被毛没有光泽,原本水润的眼睛也变得不再灵动,她甚至连人形都化不出。
  陈主簿同样好不到哪里去,他是从那个山顶上逃出来的,一身白袍被鲜血染透,此时干涸下来,红的发黑。
  他从前对东华便是阳奉阴违,勉强恭敬,如今瞧见东华虎落平阳,索性连样子都不做了,趾高气扬的道:“仙长这么说,就好像我留在那里,他们就能得救了似的。”
  东华对他这副上蹿下跳的模样见怪不怪,只觉可笑又可怜,淡淡道:“你将那些仙友诓到战境里,自己却抽身而退,于心何忍。”
  “他们留着,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。可我两下里都得罪了,横竖都活不了,跑出来才是最好的处置。”陈主簿慢慢向东华这里走,忽然又笑了起来,“况且……”
  东华不用猜也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,不由将目光瞧向一旁,嘴唇紧紧抿起来。
  这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,落在陈主簿眼里,让他笑得更得意:“况且,我不跑出来,怎么能听见大道祖的一番话,有幸得知堂堂帝君的些许细节。”
  也就是在这一瞬间,东华忽然冷静了些。他觉得此人是个疯子,自己都不和那些小仙计较,又为何要和疯子一般见识。
  只是他总要有个疯的原因。
  东华抬眼看向他,终于问出了许久以来的疑惑:“不知本上仙何处得罪了你,竟如此步步紧逼,不惜鱼死网破?”
  听见他这么问,陈主簿脸上的笑容全无,整个面目变得阴沉起来:“就知道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,肯定记不得。”
  还真有原因,东华道:“望告知。”
  陈主簿连脸上那点阴沉都收了起来,慢慢的说道:“我的友人,在三番仙魔之战的时候,死在了无望谷里。”
  东华在他言语中读出了些哀戚的意味,不由微微一叹:“甚是遗憾。”
  “遗憾?”陈主簿的脸重新阴沉起来,满目的仇恨呼之欲出,“的确遗憾,我仙友跌进玄天划开的深渊里,尸骨无存!而引起那场无谓战争的你,却依然过的春风得意,不过是自罚了五十飞剑,整个天界还拿这件事来称道你!可笑!我们为你不顾生死,你却和玄天厮混!”
  原来如此。
  虽然战局一开,伤亡便是常态。但毕竟在对方看来,自己站了“杀人凶手”的那一边。难怪那些小仙有一部分受了他怂恿,只因他们有一样的仇恨和委屈。
  东华沉默片刻,开口道:“本上仙的确有愧。”
  “愧?”陈主簿眼中泪光一闪而逝,嘲讽道,“你若真的有愧,就该去死!和玄天做下那苟且之事,还有什么脸面活着?”
  东华靠着冰墙坐下来,微微垂下头:“我说过,我不能死。”
  “哼,你是真的舍不得三界呢,还是舍不得你的玄天?”
  东华见他开始胡搅蛮缠,不由反问他:“那,你是恼我师弟的身份,还是恼他误杀了你的故人?”
  陈主簿很干脆的承认了:“我就是想杀他报仇!我也看不惯你这道貌岸然的样子!你可知道,天河之畔我几乎去了半条命,可那是我人生最痛快的时刻!”
  “你人生最痛快的时刻……”东华轻叹了口气,“难道不是功德圆满成仙之时?难道不是与你的故人谈笑之时?”
  陈主簿怔了怔:“我……那怎么能一样!”
  “为何不能一样,那都是你真真切切的经历。”东华看着他,眼神又复冷淡,“你友人亡故,你伤心也好,仇恨也罢,只找我一人便是。可你万不该轻信挑拨,牵扯许多仙友进来,将当年的悲剧重演一遍。”
  陈主簿大声道:“你高高在上,谁明目张胆的敢找你?我只能这么做!”
  东华有些吃惊,他从来没见过谁把背地里使阴招害人,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。
  自身尸见陈主簿有些底气不足,毫不掩饰的嫌弃道:“引你出来,就是让你贬损他,你倒被他说住了。”
  陈主簿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作用,忙向前一步,指着东华道:“到现在还不忘嘴硬!素日你腰杆挺得特别直,见谁都是假模假样的堆着笑。瞧瞧,在玄天身子底下却直不起来了,哭着求饶呢!”
  他此刻除了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,恐怕一无所有。
  东华此时一不能打人,二又不会骂人,于是冷冷的看他一眼,自闭双目由着他乱嚷。如此竟还忍下去了,脸上也渐渐回复了血色。
  自身尸在一旁道:“东华徒弟倒是坦荡的很,莫非你只对师尊害羞?”
  东华没有睁眼,只淡淡道:“若要杀我,尊驾动手便是,不必浪费口舌。”
  闻言,陈主簿略带期待的看向自身尸,可自身尸却带着笑回答东华:“师尊怎么舍得杀你,你可是兜率宫里师尊最喜欢的一个。”
  他说的极其慈爱,可东华面无表情,一点回应都不给他。只盘膝静静的坐在冰雪中,比一旁的雕塑更像雕塑。
  陈主簿看见他这样淡定,没来由心中生出一股火苗,不甘道:“道祖!”